Mystery-狄尔

【元凌&芙蕖】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(2)

第二章 【忘我实多,忧心靡乐】
天昏地暗,木折草枯,如血残阳漠然地照射着刚历大劫的昆仑山巅,与碧血丹心一同将伤痕累累的山河染为赤红。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
君子怀义,以苍生为己任。
一人手握一柄湛蓝长剑支撑身体,跪坐在地上不住地咳着,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,归于尘土。忽然,长剑折断,他眼前一黑,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,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。
“师兄!你别睡,醒醒……师兄,陵越!——”
陵越费力的睁开眼睛,看到一张满是清泪的脸。他想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与灰,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的代价都是钻心彻骨的疼痛。他张了张嘴,艰难地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:
“芙蕖……别,别哭……”
芙蕖紧紧地攥着他身上因浸了血而发暗的紫色道袍,狠吸了一口气,哑着嗓子说:“师兄,我现在就给你疗伤。”说着她的手中便泛起了淡粉色的光华。
“不必了……”陵越勉力一笑,说得云淡风轻,“没用的……”
“师兄——”
芙蕖不安地感觉到自己的怀抱里越来越轻,慌忙抚上陵越带着血痕的脸。
“芙蕖,若有来生……”陵越的眼前已经蒙上了一层雾,他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无言陪伴了他半生的人,那容颜却愈发模糊,他的声音也越发低沉,“……我定不负你……”
“师兄!”芙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哭喊了出来,却突然感觉怀中失了重量。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半生的人,在她面前化做无数光点,四向散去,归于虚无……
“师兄,陵越!陵越——”

芙蕖猛地从梦中惊醒,眼前不再是那片虚幻的光点,而是一个在床上静静躺着的人。
一个虽然虚弱,但却是活生生存在的人。
芙蕖抹抹脸上的泪,替那个人仔细地把脉,确认他没有大碍后便给他掖了掖被子。忽然,她想起了什么,拿出那块捡到的玉细细摩挲着。那块玉由两个玉环相扣而成,透骨玲珑,并无拼接痕迹,似是天意所成。虽然霄河并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陵越的气息,芙蕖却仍抱有希望。
因为这块玉,和那个几乎承载了她所有少女情思的白玉相思扣简直一模一样。
“咳……”
芙蕖听见床上有了响动,忙探身去搭脉,却不曾想自己的手腕被那人一把攥住。她抬眼对上了那人的眼睛。剑眉星目,确实与她梦中的眉眼毫无二致,可那眼神中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与警惕,让她心头一凉。
“你……是谁?”

九歌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手里的狗尾巴草,并不看路,慢悠悠地往前信步走着,脑子里全是昨晚那位不速之客,还有芙蕖一夜失魂落魄的样子。在芙蕖身边几十年,她知道能让芙蕖如此失态的,只能是陵越。虽然当她化剑为人之时,天墉城第十二任掌门逝世已久,但她多少从芙蕖、霄河还有天墉城其他的长老弟子们那里听到过关于他的故事,心中也自有了一个影像。
重是非,轻生死。
念苍生,忘己身。
侠骨铸剑,仁心炼道。
光风霁月,俯仰无愧。
一字一句,一点一滴,她渐渐明白理解了芙蕖与霄河对于寻找陵越残魂的执念。然而人有偏私,剑灵亦然。芙蕖是她最亲的主人,霄河是她最信任的大哥,每每看到他们希望过后的失望,她都要怯怯地问一句是否值得,尽管她知道他们从未改变也不会改变的答案。
如今那个人的到来,究竟是福是祸呢?
恍惚间,九歌一头撞上了什么,吓了她一跳:“霄河大哥?!”
霄河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,只是握着一柄剑怔怔地看着。九歌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:“大哥?”
“——啊,怎么了?”
“我还想问你呢。”九歌鼓了鼓包子脸,“叫了你两声你没反应,发什么呆呢?”
霄河又开始盯着手里的剑,皱了皱眉:“我总觉得这把剑很熟悉,很……亲切?小九,这剑是哪儿来的?”
“这个好像是昨晚我们捡回来的那个人的。”
忽然,两人听见房里有响动,急忙推开门冲了进去,只见那个人,正抓住芙蕖的手,脸上写满了敌意和不信任。九歌当即上了火,一道法术就打过去:“喂!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,我们可是救了你!”
“九歌!住手!”芙蕖从呆愣中醒过来,连忙出声制止。那个人吃痛松手,警惕地看着三人:“你们……”
“抱歉,是小妹莽撞,还望公子海涵。”霄河赶忙向前行礼,试探着问道,“敢问,公子可是当今四皇子凌王殿下?”
那人顿了顿,忽然一手抱住头,开始大口喘息起来,断续地挣扎着说:“我……不知道……想不起来……”
“师兄!”芙蕖连忙开口,顿时觉得自己失言,“不,公子……你不用急,慢慢养伤,自然会恢复的。”不待那人回话,芙蕖便翻转手腕,施以天墉城清心凝神的法术。那人渐渐觉得心绪开始平复,困意又涌上来。再次昏睡过去之前,他在不经意间与芙蕖四目相对。她的眼神中似有焦虑,似有欣悦,似有不舍,又似有万般的思念与委屈。
不知为何,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,竟有了一丝揽她入怀柔声安慰的冲动。

“啊——”
一声惨叫划破深夜宫闱内的肃静。一个老太监慌忙手摇脚颤地冲进寝殿,看见那位身着龙袍的九五之尊此时似被噩梦魇住,两眼圆睁,一手紧抓着自己的胸口,另一手在空中惊惧又毫无章法地扑腾着,好像要狠命掐住什么人。谁能想到,重重宫苑内的天子竟会像个见了钟馗的鬼魅一般惶恐无措。
“陛下?陛下——”
老太监连忙小心地将他摇醒。皇帝猛地惊醒,擦了擦脸上冷汗,颤巍着吁了一口气,在太监的搀扶下慢慢地坐了起来。老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陛下,可是又做了那个梦了?”
皇帝抬手撑着头,叹了一口气,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苍老。他想起这个折磨他数日的噩梦中,元凌的邪笑和刺穿自己的归离剑,不禁喃喃说道:“总有一天,他会知道真相。到时候,他一定会杀了朕……”
老太监慌忙跪下:“陛下放心,陛下贵为天子,定有上天庇佑……”
皇帝疲惫地闭上眼:“巫族那边处理的如何了?”
“回陛下,离境天已被攻破,大部分巫女已被抓住流放,如今已让她们饮下芒草水封印住灵力。可是传国玉玺仍无下落,想必是在在逃的巫族长老与巫女手中。”
“继续找,一定要把玉玺找到。”
“诺。”
“陛下——”另一个太监来报,“太子殿下求见。”
老太监挥了挥手:“深更半夜的,岂能扰陛下休息?”
“让他们进来。”皇帝勉力坐好,“是我吩咐他们,不论何时,一有情况马上来报。”
一个身着金甲的青年带着另一个一脸抗拒的蓝衣青年进殿,下跪行礼:“父皇,四弟他……抗旨跳崖,了无踪迹。此番将十一弟带回来,听候父皇发落。”
语毕,他便扯了扯十一皇子的衣袖,想让他跪下,十一却仍冷冷地站着。皇帝起身,慢慢地走到他身边,语气阴沉地说:“朕让你去劝那个逆子,你竟然助他谋反。”
“父皇当真如此——”十一的话还没说完,便觉得小腿挨了一脚,被皇帝硬生生按着跪了下去。他咬了咬牙,眼中的愤怒更加控制不住地迸发出来:“父皇当真如此不顾父子之情?!四哥已交出兵权,自始至终都毫无谋反之心,为何父皇还要苦苦相逼!”
“朕的儿子,没人比朕更了解。”皇帝似是慈爱的拍拍他的脸,言语中的阴沉丝毫未减,“灏儿,把他带下去。”
太子元灏伸手去拉十一弟,却被他一把打开。十一冷笑了一下,略带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愤愤不平:“真是天家无情!四哥身怀文韬武略,一片忠心,战功赫赫,何罪之有?如今他却身负冤屈生死不明,难道这就是忠臣孝子的下场吗?
“父皇尊称天帝,儿臣斗胆问一句,父皇的所作所为,究竟是替天行道,还是逆天而为?!”
天帝怒极,双眼圆睁,抬手便给了他一个巴掌:“大胆元澈!把这个逆子给我带下去!没有我的旨意,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!”
被关进房里的元澈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,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。这样一闹,他连门都出不去,怎么联系上玄甲军,又怎么去找四哥?他又忧又气,直敲自己的脑袋。过了许久,一个内监打扮的人进屋,恭敬地说道:“澈王殿下,该用膳了。”
“不吃不吃!——”元澈不耐烦地挥挥手,突然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。他回头仔细看了看这个内监:“是你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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